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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章 男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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說書先生說到這往往會瞇起他那小的不能再小的眼睛,簡直是兩條縫,狹小,賊眉鼠眼的。“我看啊這是老天都看不過去了,這才有人替天行道,為人間除了一惡。”

“好”觀眾紛紛叫好,有的甚至拍起了桌子,乒乒乓乓的,喊聲震天,仿佛是他們英勇殺敵,做了英雄。茶樓規定不能擅自大聲的叫好可這一出來,偏偏惹的人不叫不快,喉嚨裏怪癢癢的。

李靖瀾決不相信這些個街坊傳聞,就連她借住的房東大娘都會嘮嗑上幾句,“花何存真是該死。”

花何存真是該死,李靖瀾吐掉口中的瓜子皮,含混著說道。

如今該死的人沒死,他會怎麽做呢?是卷土重來未可知,還是伺機報覆?李靖瀾覺得凡是妖魔鬼怪,都是禍害遺千年,花何存沒死。還活蹦亂跳的,出現在了李靖瀾的面前。在你以為他就要改名換姓,金盆洗手的時候,他又來一招大變活人。於是他成了謝徽之。也就是謝弘微的大哥。李靖瀾知道這個消息過了很久都沒緩過來,一口茶水梗在喉口上不上下不下,好生難受。最終還是噴裏出來,“什麽?”

青蓮說:“千真萬確奴婢打聽到這少爺就是花何存。”好了,披了羊皮的狼又回來了。她扮豬吃老虎的時辰到了頭了。李靖瀾抱定了最壞的打算,本想著要是花何存回來也沒什麽,頂多吃些虧。沒想到他還真會金蟬脫殼,脫的連李靖瀾都不認得這只老狐貍了。

想想真是後怕,哎死人能變活人,那還有什麽是不能的呢?這老狐貍啊,叫我捉住了你的把柄了罷。

謝弘微不知情,從他的表現來看又像是知道真相的,可為什麽要騙她呢,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,唯獨她還蒙在鼓裏,什麽情況?

“謝徽之人呢?”

“據說是少爺小時候得了痢疾一病去了,楚王一下子接受不了,這才有了主意收花何存為義子。”

“謝弘微不是楚王的義子嗎?怎麽又跑出來個義子。楚王這是瞎操心別人家的兒子。”

“沒有,街坊鄰居都認為世子是楚王的親兒子,只是看著不像親父子,倒像是仇人。”

“我看楚王與謝弘微關系不好,只是沒想到他們竟然有這一層。”

外面踢拖踢拖聲響起,青蓮折身去了。

“阿蘭,你都聽到了”

“我都聽到了”李靖瀾無不諷刺的說道,“你不過是個替代品,世子真當好本事。”

“阿蘭我並非有意欺瞞。”

“不是有意,那就是故意的了。溯源是誰?你告訴我。我叫你一聲哥、一聲世子爺,你為主我為魚肉。呵,真真是個好兄長。”

“剪去你記憶的,是你自己。世上沒有什麽秘術,也沒有什麽忘情水,忘記的只有你自己。為什麽你還記得,是因為你想記得都會留下,剩下來的都是白紙。我是錯了,我絕不求你原諒。雲山之役,唯有你一人活了下來,你可知這是為了什麽?”

“是你有意讓花何存就我下山的?”

“不是。”

“那是為何?”

“那是因為……有人”話未完,門從外面被人打開,一個人跌跌撞撞的摔了進來。

“你在做什麽?偷聽主子說話真是好大的膽子。來人拖出去,杖二十。”

“世子,奴婢有事稟報。”

“崔池秀崔相來了。指名要見李姑娘。他說他家的人來府中叨擾多日如今應當回去了。還望世子放了李姑娘回去。”

“放了她?”

“正是。”下人不敢看謝弘微的臉色,一路上眼觀鼻鼻觀心的小心事奉。

剛進花廳,楚王咆哮之聲傳入耳中,“你這個逆子,還不向崔大人賠罪?”顯然是氣急了。

“你當別人是聾子啊,別這麽大聲”謝弘微揉了揉耳朵。

“逆子,我說你為什麽捧著個奴婢不放原來是崔相的人,你可闖下大禍來了。”

“王爺息怒,聽我把話說完。這個奴婢是我救的,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,話雖不錯,可也是事實。”

楚王的神情很是微妙,眉頭緊鎖,看不出有什麽不悅或是憤怒還是緊張,而是一副看戲的聲色。“逆子,還不跪下。”

“為何要跪?我並無差錯。只是恰巧救人一命,李姑娘也願意以身相許不是嗎?”

“是我情願下嫁世子與旁人無幹。”李靖瀾轉過屏風,隔著扇面答道。

“哦,是這樣嗎?”來人耐人尋味的用一雙鼠目看看了李靖瀾又看了看謝弘微,眼光在兩人之間打轉,像是要看穿什麽卻又看不清,只好尷尬的瞟來瞟去。

“確實如此。”李靖瀾已打定主意,要與崔相一刀兩斷。

“可是你在崔相面前可不是這樣說的。”

“他,他是我的男寵。我是這樣說的。世子莫要生氣。”只要硬著頭皮上了,李靖瀾不好意思的流目謝弘微。

“我,阿蘭……”阿蘭二字還未脫口,謝弘微瞇著眼打量著她,仿佛要將她透視的看一會。

原來你是這般想的,我知道了。意味深長的眼神。

李靖瀾知道不好,心中暗暗叫苦,怕是惹惱了這位爺,下場可沒得好。

楚王也是興味深長的看著李靖瀾,全場三對六只眼統統齊刷刷的指向了李靖瀾。

李靖瀾確認過眼神,遇到冤家了。趕緊的跑路啊。

一時間氣氛降到了零點,冷的可怕。有若回到當初的曠野,死寂無人,狼嚎聲此起彼伏,她就要死了。

“李姑娘都說了她是我的人,怎麽崔相還不放人?”

“既然姑娘都說了,那王爺在下先行告退。”

楚王的臉色像是破了財,黑的徹底比焦炭是有過之而無不及。“你,還有你做的好事,哼”

“恭送王爺。”謝弘微慢悠悠的說道。氣不死人不償命。

楚王走的時候,差點沒絆倒,一個踉蹌險些崴了腳。回頭狠狠地剜了謝弘微一眼。

謝弘微照舊笑如春風,和煦溫暖,“阿蘭你可是甘願以身相許?”

李靖瀾紅了臉垂下了頭,清了清嗓子“世子有所誤會罷,那是情不得已、被逼無奈,實屬……”

謝弘微揚了揚下巴,玩味道“是麽?那為何說我是你的男寵?”

面對漸漸逼近的他,李靖瀾純屬無奈,“哎,世子啊。聽我慢慢跟你說。”

事情是這樣的。

那天,李靖瀾被謝弘微抱出了紅塵樓。之前,留了一句話給店小二,“我的錢褡子會來付錢的。”

不知情的店小二去找來了掌櫃的,兩人大眼瞪小眼,誰也不知道該怎麽辦。只好去找了謝弘微,偏生謝家世子又不在家,沒了法子,也實在不知道該找哪位“錢褡子”。事後一想,不對,這錢褡子莫不是男寵罷?問來問去一時間大夥都知道了,原來是男寵。

坐在東廂閣的大爺有錢,爽快“我替她付了這賬。”誰能想到這會是崔相的人。

長安都快傳遍了,謝家世子被人包養了。

於是就有了面前這一出。

眼見著謝弘微越來越靠近,李靖瀾說:“不好意思請讓一讓,你擋到風景了。”

“在我面前你就是風景。”

謝弘微一手撐著墻,將李靖瀾困在中間,動彈不得。

直接上來就是壁咚啊,就算你是美男也不帶這樣的。

李靖瀾一掌上去,來了個反手剪,謝弘微被壓在了身下,“你說錯了,我的男寵。”

兩人正膠著,有人影晃過,“君上,花何存求見。”

謝弘微含笑道:“阿蘭還不放開我嗎?”

“你猜,我會不會放。”李靖瀾的心裏陰影面積在無限擴大。

“我猜,不會。”謝弘微貼住她耳畔,水汽氤氳了李靖瀾的耳廓,紅了大半。

“登徒子。”李靖瀾惱羞成怒。

“可是你先調戲我的。”

細思量,還真是。

李靖瀾苦著臉,“你該不會要我負責罷。”

“阿蘭你想負責嗎?”謝弘微撲閃著大眼睛,認真的問。

“我……”

門外的眼見裏頭沒動靜,急的直跺腳,“君上,花何存求見。”差點要破門而入。

“好了,你去罷。我自會處理。”那人如釋重負,噠噠噠的去了。

李靖瀾道:“你先讓我起來。”

謝弘微讓開道,讓李靖瀾起來。

“我的清譽啊。”李靖瀾叫道。

“你說差了是我的清譽。”

李靖瀾傻眼了,“你的清譽?你有什麽幹系,我這個大姑娘才有清譽罷。”

“好了別哭了,本少爺從不哄人的,今日就為你破一次例,好了別哭了。你再哭花何存就知道了。”

一聽花何存三個字,李靖瀾也不哭不笑了,“我沒哭。只是有點累。”

花何存來做什麽?他真的涅槃而歸了麽?若是真的得恭喜他了。哪怕從前是仇敵,這回也該冰釋前嫌了罷。都過去這麽久了。別人家的小孩都能下地打醬油了。記得過往又有何用,能當飯吃嗎?

自從雲山之役一別,再見也是相看淚眼,滿目潸然。

“他回來了。不只是他一個人,還有他的隨從。”

“多少人?”

“一隊人馬。”

“一隊人馬?他不是向來不喜有人跟著嗎?註孤生的一個人居然也學會了前呼後擁,這該不會是個假的吧。”

“可能性不大,我覺得是真的。玉缺他驗過。”

花何存姍姍來遲,走的挺快,步履齊整,風餐露宿久了,磨礪的更顯老成。

“某見過世子。見過李姑娘。”

“閣下前來為了阿蘭麽?”

“正是。某欲待聖上回鑾即刻啟程。現下聖上遇刺,我也不好多來,只好托你好好照顧她了。”

“我自會好好照顧她,不用你費心了。”

“聖上遇刺了?這消息是真的?我一直以為是假消息。沒成想……”

“沒成想什麽?該不會你是想崔池秀殺了皇帝,自個登基稱帝了罷?沒那麽簡單,如同當年雲山之役,南離宗的事。我假死脫身好容易回了來,崔池秀又豈會放了我?說到底我也是個死人,對李姑娘構不成威脅,你不必這樣看我。你那眼神像是要吃了我。”說到後來,話音有些淒然。

“當年你禍害了那麽多人還不夠,為何要派人追殺?”

“我可沒有派人,這話你得問他?”花何存笑瞇瞇的看向她身後,“我說的對嗎世子?”

“說來話長,也不是沒個根由。阿蘭你若是要聽的話,我會說得。”

“我相信你。”李靖瀾看他。

花何存笑了下,皮不笑肉不笑,偏生在那副好看的皮囊上,回眸一下百媚生。

“李姑娘願意相信誰,那我還說什麽呢,欲加之罪何患無辭。我真是傷心啊。”

“傷心?你有的是傷心時候,國之將亡必有,老而不死是為。此句話陪你不錯。”李靖瀾毫不客氣的回敬,嗆得他一口痰上不來,噎的啞口無言。

花何存苦笑,“阿蘭你還認為是我殺了溯源是嗎?”

溯源是誰?溯源、溯源聽來好耳熟啊。

“是,我認為溯源的死與你有莫大的關系。”

“如果我告訴你溯源是心甘情願作祭品的,你信麽?你也不會信,因為這只會是我一個人的謊言,溯源已死,死無對證。又哪裏有證據呢?”

“我……我”哽住,想說有說不出口。“小花,你……”

“阿蘭還記得我,我也死而無憾了。忘了告訴你,是皇上,是十三營的人。”

“少貧嘴,跟誰都是一副誰欠你三五百萬的樣子。欠扁。我不會信你。”

好好的氣氛被破壞的一幹二凈,又拉回來“世子,我先告退了。”

好事壞事凡事從花何存口中說出來,一定沒好事。

“你能跟我說說,雲山究竟發生了什麽嗎?”在花何存離開後,李靖瀾問。

“沒有。”

李靖瀾盯住謝弘微的眼睛,“真的?”

“是玉缺對嗎?玉缺要你來殺了我,背叛師門,私走佞臣,道門死罪。”李靖瀾不相信,什麽人都瞞著她,到底是誰要這麽做,瞞她有好處嗎?

“不是他”謝弘微頓了頓,一下子也不知道說什麽好。

“那是誰?你告訴我,你告訴我……”最後一句李靖瀾幾乎用盡了最大的力氣。答案已經揭曉,剩下的只是未知的想象。

“現在告訴你,你有把握覆仇嗎?你有多大的能耐去找他覆仇?”

月冷冷清清的掛在天上,照的一方明亮,天上的星星眨著眼睛,一閃一閃,迷人眼目。李靖瀾從窗口望去,滿室清輝,窗下田地有螢火點點,像是無數散落的星辰,在海上。

一群黑衣步伐嚴謹,從容有度,飛躍過屋脊,身上都帶著“東廠”符牌

東廠歸皇上的親信統領,旁人根本沒有插手的機會。此時,月下一人緩步踱出,“到了麽?”

“回主上到了。”

人們一字排開,地上躺著一人,玉帶紫袍,冠冕不正,傷痕累累,一望而知是受過笞刑,還是用大棍子打出來的“你還想怎樣?居然敢對本官動刑?”

“來人大刑伺候,”蹲下身,末了填了一句,“看來大人還是不記的教訓,東華門外的笞刑是受的不夠啊。”

“我豈會受你等宦官的指使,我呸,爾等宦官不過就是一條亂咬人的狗,一條瘋狗。”

“還敢嘴硬?給我打。”

漸漸地地上那人沒了聲息,僵死在地上,“給我丟出去,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呆子餵狗。”

轉身對一人喜笑顏開,“君上可滿意?”

“哎呦,”那人收了一角窩心腳,疼的俯首在地。“叫大聲點,讓皇上聽見”

“下雪咯,下雪咯”太監們尖細的聲音迷失在寒冬的夜裏,冷到骨子裏去,刻骨銘心。

崔池秀負手而立,對著東廠的大門冷冷一笑“你做的不錯,可惜心急吃不了熱豆腐,賞你們了。”

“謝主隆恩。”

謝弘微心知對於李靖瀾若是欺騙那是絕不會瞞過她,那就好好哄著。

“我孤身一人便可弒君,豈會怕他三千羽林衛?”

“說得輕巧,孤身一人,阿蘭是忘了還有我這個哥哥了麽?”

“有我在一日,我就不會讓你去送死。打打殺殺的那是女孩子該玩的?”謝弘微將李靖瀾鬢邊碎發別在耳後。

“阿哥,我……”

“好了,你不是最愛如容齋的八珍梅麽?我們去罷。”

“我知道,我,嗯,我們去罷。”

謝弘微便帶著李靖瀾去了如容齋,不料如容齋竟然關門避客,向旁邊的打聽原來是如容齋交不起鋪租,謝家少爺替他們付了錢,算是收購了。

“謝家少爺?謝徽之?”

“不錯,公子耳目倒是清明,這麽早就知道了。我們吶還是昨日才知道的,這消息新鮮得很,怎麽樣五文錢,就五文錢。哎,公子別走啊,我這還有更好的消息呢”

“你這消息早不值錢了。邸報上都有。”謝弘微拉著李靖瀾走過去。

“什麽人嘛,”小哥在背後嘀咕。

“八珍梅倒是沒有,二哥就送你其他的糖葫蘆。”

糖葫蘆……好像從前有人送過。

“哎,你要不要吃糖葫蘆?”

“我去我去,二哥每次去集市都不帶上我去,這次我一定要去。”

“別吵沒說你呢,一邊玩去。”少年徑直走到女孩面前,高舉著糖葫蘆,女孩看看了誘人的糖葫蘆,頷首答應。

“在想什麽?”

“沒沒想什麽,就是在想八珍梅。”

“明天等他開業了,我就給你帶來好不好?”

“別哄我了,我又不是小孩子。”

“在我眼裏阿蘭永遠是小孩子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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